3月20日,国家文物局“考古中国”重大项目工作进展会在四川成都召开,公布了四川广汉三星堆遗址的重大考古发现——新发现6个“祭祀坑”,已出土包括金面具残片、青铜大口尊、顶尊跪坐人像、象牙等在内的重要文物500余件。
1986年,三星堆遗址1、2号“祭祀坑”被发现,出土了青铜神树、青铜人像、金面罩、金杖等许多前所未见的文物,揭开了与过往常见的中原古文明迥异的青铜文化面貌。“沉睡数千年,一醒惊天下”后来也成了这一考古发现的专属描述。
如果说三星堆的“一醒”引起的震动更多是在专业领域,此次它的“再醒”可谓火到刷屏:直播万人围观,热搜拿到手软,还带动了线上线下对文物背后的历史、文化、科技等各方面的关注。
时隔35年,三星堆又醒了。
横空“出圈”,三星堆并不是第一个。从海昏侯墓发掘到纪录片《我在故宫修文物》大热,从湖南高考文科第4名填报考古系到创意节目《唐宫夜宴》被赞,多年来一直冷门的文博工作越来越频繁地被关注和讨论。
当文博走向大众,大众走向文博,说真的,那些“奇奇怪怪”“可可爱爱”的古董想不红都挺难。
一人考古 万人“监工”
从3月20日起,对三星堆考古发掘现场的直播持续了4天。除了传统的电视形式,直播还在网络上同时进行,这可方便了网友化身“云考古”队员,一边观摩“开盲盒”,一边自己开脑洞。
“jiojio翘得真可爱”“保鲜膜迎来高光时刻”“3D打印提取方法厉害了”……在视频平台B站上,一段3号坑青铜大口尊准备提取的直播视频已积累了近千条弹幕。小到考古人员一个动作,大到文物提取相关背景知识,都有网友参与讨论。有人还留下这样的弹幕:一人考古,万人“监工”。
主要用户为90后的B站,与文博界渊源颇深——5年前,纪录片《我在故宫修文物》就是在这里走红。其后,综艺节目《国家宝藏》、纪录片《如果文物会说话》等相继推出,它们一改过往文博类节目的高冷、严肃,自始至终带着烟火气和人情味。
三彩载乐骆驼俑是“唐潮乐队”,阿斯塔那俑与文书是“吃瓜群众”……《如果国宝会说话》推出之初,因为不走寻常路的文案和时而搞怪时而清新的画风,赢得了不少观众的喜欢。
让文物走下神坛并“活起来”,是近年来文博界面向大众的新姿态。此次三星堆“上新”,由官方制作的融入四川方言的电音神曲《我怎么这么好看》,把文物手绘动画和发掘现场画面结合,用rap形式呈现三星堆历史与故事,一经推出即登上热搜。春节期间,河南电视台春晚上的《唐宫夜宴》让此前只是乐舞俑的唐朝小胖妞“活生生”地出现在当代人眼前,由于好评如潮,整台晚会还进行了重播。
在解释创作思路时,《如果国宝会说话》总导演徐欢这样说:“文物是文化的物证,背后还是要看到创造它的人和那个时代人们的生活、思想、情感。”年代不同,但中华民族的文明一直在延续,人们的感情和生活日常也一脉相承。想办法让历史文物走进普通人的生活,是让历史文化遗产焕发新光彩的第一步。
文物“上新” 文博人也“上新”
为了最大限度保护文物,在三星堆发掘现场,考古人员都穿着防护服。直播节目中,这些“挖土人”防护服上的图案标语意外地抢镜了。
有人左手臂写着“青龙”,右手臂写着“白虎”,有人背上画着米老鼠,还有人把“请叫我红领巾”“万里长城永不倒”写在防护服上,紧张严肃的考古现场因此也多了几分调皮。
据悉,此次参与现场发掘的工作人员中,90后占了相当大的比例。
去年,湖南留守女孩钟芳蓉因在高考中考出该省文科第4名的成绩却决定报考北京大学考古系引发热议,有人认为就读这样没“钱途”的专业浪费了分数,但更多人却认同小姑娘追寻理想的做法,各地博物馆、考古机构更把她当成“团宠”,纷纷送上大礼包。
其实,争议之外,在人们印象中“净是老学究”的文博圈早已“上新”了不少90后文博人。
出生于1995年的许丹阳去年刚从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研究生毕业,这次他是4号坑的“挖土担当”。从去年10月4号坑开启发掘,到今年1月中旬确认找到一段象牙,考古速度一如既往地缓慢。用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三星堆遗址工作站站长雷雨的话来说,很多考古人一辈子可能也赶不上一次比较重要的发掘工作。
许丹阳乐在其中。考古专业除了让他在多学科理论知识和动手能力上双双得到提升外,在他看来,每挖一勺土,都可能与古老文物“四目相对”的感觉,实在太奇妙了。
学科的魅力,不只有专业人士才能感受到。三星堆挖掘工作重启后,在各大图书购买平台上,“三星堆”“考古”“文物”等关键词的搜索量飙升,广汉三星堆博物馆门票预订数也翻了十多倍。不难看出,除了“云围观”,不少人还想进一步了解相关历史文化,了解文博行业。也可以想象,每一次热潮出现,都会吸引一批人走近文博,并对此产生兴趣,乃至激发相关的职业理想。
三星堆再次发掘,集结了全国34家科研单位。雷雨说,如今的考古,需要多学科人才合力。也许十年二十年后,某一个参与考古发掘的年轻人就是现在彻夜研究三星堆文明的孩子。
板凳看着热 坐着还是冷
从2019年考古人员发现三星堆3号坑的存在到现在,6个坑中只有3个清理到文物层的第一层,其余3个还在清理填土的过程中。据雷雨介绍,这是因为此次发掘做了长时间的准备工作。
发掘现场配备文物应急实验室,搭建保护大棚,棚内每个“祭祀坑”再单独罩上恒温恒湿的考古工作仓。此外,每个坑内的填土也都作为文物进行了采集。“这种立体全面的考古意味着工作量翻倍翻倍再翻倍。”雷雨说。
当然,这同样也意味着考古界现在“不差钱”,“放在过去,土还没挖完经费就没了。” 对比1986年时抢救性发掘的影像资料,雷雨十分感慨。在他看来,能够全面、科学地从事发掘工作,是考古人遇上了黄金时代,而由此获得的考古成果,“对民族自豪感的激发有极大的促进作用”。而这也是我国文博业越来越受到人们关注的重要原因之一。
三星堆热带动考古热、文化热的同时,争议也随之而来。在考古现场的直播中,有媒体连线了《盗墓笔记》系列小说作者“南派三叔”,这一举动引起了包括专业人士在内的不少人的不解:考古与盗墓天生不相容,这样的连线是否不太合时宜?
“南派三叔”也许是不小心躺枪,但这样的小插曲也是一个小提醒。早在几年前,海昏侯墓发掘项目领队杨军就曾说,考古走出“象牙塔”迈向公共考古范畴,这是当代考古学的使命,“但考古不能因此娱乐化,它的本质仍是科学研究”。
从看着冷坐着也冷的板凳,到看着热坐着还是冷的板凳,在文博领域,不变的是要有耐心和匠心,让更多人明了这一点,或许才能为文博圈筛选出真正的“粉丝”。